秦良玉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。

夢裏，她感覺不到疼痛，有個聲音告訴她：

“秦良玉，你快死了。”

是了，只有死人才感覺不到痛苦，也許她真的快死了。

有一種說法，人在臨死前，過往的一切都會在腦中重新過一遍。

於是，過往的經歷，全在夢中，悠悠重現……

三年前，蘇府的那場宴會上，來了好多賓客，秦良玉跟隨秦爹赴宴，秦爹與幾位長輩坐在內室正閑聊，她坐不住，便偷跑出來，在府中閑晃。

那時秦良玉喜著男裝，由於時常出入市井，舉止也多了幾分散漫，若不出聲，興許還真被人當做哪家不長個兒的小公子了。

秦良玉走著走著，突然望見不遠處，大概有七八位女眷，全都圍在一起，嘰嘰喳喳的不知在議論著什麽。

秦良玉一時好奇，便湊過去打聽：“幾位姐姐，是遇見了什麽稀罕事？可否與小弟說說？”

其中一個青衫小姐見秦良玉一雙眼又大又亮，眼珠轉來轉去，十分機靈，想來也是個有趣的小公子，便同她說道：“我們正在討論蘇公子已到了婚娶的年紀，說不定就在今日壽宴上，相中哪個姑娘了！”

“蘇公子？”秦良玉皺了皺眉，思索道，“小弟聽說蘇家總共有兩位公子，二公子蘇子清出身偏室，在蘇家地位並不高，相比之下，反倒是蘇家大公子蘇子懷更值得期待，不知姐姐們說的是哪位蘇公子？”

青衫小姐還沒開口，一旁的紫衫少女便搶答道：“我們說的當然是那個金陵第一才子蘇子清了，庶子又如何？男人嘛，只要長得帥，又有才華，那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。”

其餘女眷連連附和，一提起蘇子清，這群少女就跟打了雞血似的，繼續激動地討論起來。秦良玉淡淡一笑，心裏不以為然。彼時，那個金陵第一才子蘇子清，於她而言，尚不過是個與她毫不相幹的人，縱使外人誇得有多天花亂墜，也只不過是傳說中的人物，還談不上有多刻骨銘心。

這時，其中一女子忽地雀躍道：“快看，蘇公子來了！”

眾人皆隨之望去。

秦良玉已經記不清那日的天氣如何，周遭的環境如何，是白天還是黑夜，在場又有多少人了。

她只看到一個人，一出場便是自帶光環，仿佛全世界都是他一個人的主場。在他身邊似乎還有一道花花綠綠的身影，跟他有說有笑的，可秦良玉記不清那個身影是誰了，她的眼裏只有那個人。那個傳說中的人物，仿佛從畫上走下來，從傳說走進現實，從世人相傳走到秦良玉心裏的人。

有人說，他生而缺玉，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塊天然無暇的美玉？一顰一笑，皆如美玉溫潤，如好玉難求。他的出現，令世間所有光芒全部黯然了，只有他，站在那裏，斂收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華，公子人如玉，灼灼宜其華。

“他便是蘇子清？”秦良玉癡癡地問。

身邊一女子也癡癡地道：“是啊，這樣的翩翩濁世佳公子，除了蘇子清，又能是誰呢？”

“蘇子清……”

秦良玉在心裏又默念了一聲，仿佛在將這個名字深深印在心裏，心是沒有記憶的，可能放進心裏的東西，往往才是最珍貴的。

如果第一眼，讓秦良玉認識了這位翩翩濁世佳公子，那麽在接下來的宴會上，他便真正展示了金陵第一才子的絕世風華。

卻說今日雖是蘇子清的二十歲生辰，作為這場宴會的主角，他自然是萬眾矚目的，可偏有個從小便喜歡與他作對的哥哥，蘇家大公子——蘇子懷。

蘇家的兩位公子皆十分有趣，二公子蘇子清才華橫溢，為人溫潤如玉，大公子蘇子懷卻是意氣飛揚、英姿颯爽，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，據說還曾被送去軍營，被當朝第一名將薛名貴收做義子，前途無量。

今日是蘇子清生辰，蘇子懷自然不會那麽輕易地讓他出盡風頭，當然，他也不會厚著臉皮地逼著蘇子清與他比武，於是道：“今日是二弟生辰，在場來了那麽多名門淑女，不如二弟為每位小姐賦詩一首，以作答謝？”

這題出的倒是刁鉆，雖說蘇子清才華橫溢，可在場那麽多小姐，不提他認識幾個，稍有差池，作錯了詩，不僅惹得小姐不高興，也會惡化蘇家與其名門關系，金陵第一才子名不符實，可叫蘇子清如何下臺。

只見蘇子清淡淡一笑：“大哥既然知道今日是子清生辰，不如大哥替諸位小姐舞劍一曲，便全當贈子清的生辰禮物了。”

秦良玉微微皺眉，這鍋雖甩得極為機智，卻也不免有些欠缺，很容易招人話柄。

果然，蘇子懷找準縫隙，長驅直入，一聲冷笑，又是輕佻又是傲慢，十分惹人厭惡：“呵呵……作不出就作不出，二弟也莫怕，大不了大哥就替你舞劍一曲，免得你違了金陵第一才子的名頭，等下來又該叫父親失望了。哦不，不止是父親，恐怕全金陵仰慕二弟才華的姑娘們都該失望了。”

坐在秦良玉身邊的紫衫少女啐了一口，怒道：“這個蘇子懷，好生歹毒，平日裏排斥蘇公子也就罷了，如今連在蘇公子的生辰宴會上都如此放縱，真真是，太討人厭了！”

秦良玉不以為然：“我倒覺得蘇子懷的話一點也不錯，若那蘇子清連臨興作幾首詩都不會，那也配不上金陵第一才子這個稱號了。”

紫衫少女一時無言，“哼”了一聲，便不再作答。

就在局面異常尷尬之時，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突然冒起：“我說蘇呆子啊，本來你這人就挺無聊的，辦個壽宴也無聊透了，現在有人讓你給諸位美人們作幾首詩，也算是給這無聊的壽宴添個樂子了，你怎麽還推三阻四的呢？”

秦良玉的註意力終於從蘇子清身上移開，那說話人正坐在離蘇子清不遠處，穿著花花綠綠的，行為放蕩，一張臉卻生得極為好看。聽那群少女議論，他便是蘇子清的摯友，沈家獨子，也是金陵第一美男子——沈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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